好一会儿之后,工匠们终于完成了任务。
老夫人和姚楚楚尽皆松了一口气,但是她们却仍旧在暗中关注着沈姝棠,生怕她在弄出什么幺蛾子来。
而沈姝棠把她们的不安全都尽收眼底,她擦去眼泪,只说道:“夫君,你今日入土为安,往后我们天人两隔……可好在还有几个孩子……”
她说着,便叫来了陆兴成三个小豆丁,对他们说道:“你们父亲为国捐躯,你们就此给你们父亲磕个头吧。”
“是,母亲。”陆兴成点了点头,他是最大的一个一马当先走上前去,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几个头。
陆兴颜也有样学样,老老实实地磕了头。
陆兴宝虽然不乐意,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再作妖了。
“好了好了,瑞儿已经安葬,就这样吧。”老夫人急着想要撵人,“沈氏,你这两天也辛苦操劳不少,几个孩子也跟着你受累,你赶紧带着孩子们回去休息吧。”
沈姝棠微微一笑,哀叹着说道:“母亲若是累了,不如就先回去吧。”
一听这话,老夫人顿时警觉起来,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难不成你还不想回去?”
沈姝棠默默垂泪,说道:“我舍不得夫君,想在这里多陪陪夫君。”
闻言,老夫人的身子晃了晃,这……这深情也太过了些吧!
若是沈姝棠就这么守在这里,她们还怎么找人挖坟掘尸?
该死的碍事玩意儿!
“沈夫人真是情深义重啊!”顾玄凌又凑起了热闹,他走上前去,说道,“瑞安侯死得忠烈,今日百姓们又自发为瑞安侯送葬,如今都到了此处,何不就趁此机会祭拜瑞安侯一番?”
说着,他从旁边抽出三根香,在香烛上点燃,动作娴熟地拜了拜。
“不不不,这……”老夫人慌忙阻止,“瑞儿他……他是忠诚良将,可是也不愿看着百姓们为此劳心费神……”
当下前来送葬的百姓不下百余人,如果让他们都一一礼拜,那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呢!
这会儿子陆从瑞被埋在地下,多耽搁一分,多多一分危险啊!
“多谢五殿下厚爱夫君。”沈姝棠不知道这位五殿下为何会对陆从瑞如此高看,但至少,顾玄凌的提议对她而言是有利的。
于是沈姝棠转头对老夫人说道:“母亲,夫君是为了保护天下百姓而死,如今他入土为安,百姓们又愿意送夫君最后一程,如此一来,不也是好事吗?若是夫君泉下有知,必定能够瞑目。”
老夫人嘴唇颤抖,心中惶惶不安,“这……可是……”
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,老夫人对陆从瑞的关心从来不假。
这时候,楼砚也来横叉一脚,有样学样地给陆从瑞上了一柱香,说道:“瑞安侯在战场上的确英勇无畏。”
就这么一句话,便把陆从瑞高高捧起。
再加上陆从瑞本来是楼砚麾下的,所以楼砚这话,无疑是对陆从瑞的高度认可。
一听如此,百姓们也纷纷上前。
“瑞安侯为了能让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安居乐业,死得忠烈!”
“就是,咱们都到了这儿了,怎么说都得为瑞安侯上一柱香才行!”
“瑞安侯大义啊!”
“……”
百姓们振臂高呼,皆是激动不已。
沈姝棠淡然一笑,侧身让开,说道:“有劳大家为夫君送行。”
于是百姓们纷纷上前祭拜,百来人祭拜的场面不可谓不壮观。
更有些人哭得像是死了亲爹一般。
沈姝棠若有所觉,命人赐下赏钱,那些人得了赏钱,哭得越发真情实感,也越发得舍不得离开。
顾玄凌和楼砚退至一旁,深藏功与名。
“你觉不觉得这瑞安侯府的几人都心怀鬼胎?”顾玄凌看了看沈姝棠,又看了看老夫人,“个个都是演戏的高手。”
楼砚的目光倒是一直都关注着沈姝棠,那女子明明身量纤弱,面容憔悴,可脊背却挺得笔直。
而她的每一次哭泣,每一滴眼泪,仿佛都有其价值,能够为她铺路,助她演戏。
“听闻瑞安侯新婚之日便从军而去,只留下沈夫人守活寡。”楼砚眯了眯眼,鹰隼一般的目光仿佛要将沈姝棠洞穿。
“怎么着?”顾玄凌揶揄他道,“你对沈夫人格外关注,如果是从前,我一定瞧不起你。但是现在瑞安侯死了,沈夫人恢复独身,兄弟,支持你。”
这话刚一说完,顾玄凌就听到了楼砚的一声讥笑。
“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。”楼砚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嫌弃,“那个叫陆兴宝的,不仅肖似侯府老夫人,更似那位表小姐。”
“什么?”顾玄凌一听,那还了得?他抬手揉了揉双眼,仔细看了过去。
只是可惜姚楚楚背对着他,他根本就看不见姚楚楚的模样。
“你的眼睛我是相信的,但这怎么可能?”哪怕顾玄凌再怎么爱听八卦,这时候也不由得有几分惊讶。
“一个收养的小孩,怎么可能不仅与瑞安侯相似,又与侯府老夫人相似,更像……”说着说着,顾玄凌突然倒吸一口凉气,“你不会是想说那孩子的来历有问题吧?”
楼砚目光沉沉,“想知道?查一查不就行了。”
“有这个必要吗?”顾玄凌不以为意,“就算有一个小孩肖似瑞安侯,可说不定就像旁人说的那般,那孩子只是陆家的远亲,所以才与瑞安侯有些相似,那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。更何况,瑞安侯已死。”
最后的那句话轻飘飘的,差一点就要被百姓们的哭声给掩盖过去。
闻言,楼砚只是瞥了他一眼,目光很快又移到了陆从瑞的坟头,“沙场无眼他都没死,回京途中却是死了,如此蹊跷,不得不提防。瑞安侯府里的那些事也错综复杂,不查,于心不安。”
“说得也是……”顾玄凌看着侯府众人,感慨道,“从前没怎么关注过瑞安侯府,如今一接触,才知道那瑞安侯府里也是一潭深水。”
拍了拍楼砚的肩膀之后,顾玄凌道:“我瞧着沈夫人似乎是想拖延时间,不肯离开,你说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对瑞安侯情深似海?”
说罢,他又补充道:“可不是我好奇啊,我只是觉得,如果沈夫人当真是情深不移,那你多半是没机会了。”
楼砚直接抬手拍开了顾玄凌的手,“女子名声重要,你别再胡说。”
寡妇门前是非多,更得注重声誉。
“哟~”顾玄凌这一声百转千回,荡气回肠。
然而在楼砚一眼瞥过来时,顾玄凌霎那间想到两人实力的差距,立刻便冷静了下来。
“我先去查查那小孩的来历,这里就靠你了。”
说罢,顾玄凌立刻溜之大吉。
楼砚重新将目光挪向坟头,而这时候,沈姝棠恰好也看了过来,后者微微一笑,不动声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