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姝棠弱小无助又可怜,让许多人都看不下去了。
工匠头子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,说道:“老夫人,我们本来也是不想接这事儿的,可是沈夫人给的实在是太多了,而且瑞安侯又是为国捐躯,于情于理,我们都不能置之不理,所以才连夜赶工……”
“您也别怪沈夫人没和你们商量,这种事情发生,沈夫人一个人就已经很伤心了。”
“是啊,咱们干这一行也有几十年了,要是一般人,咱还真不愿意临时接手呢。”
“要不是沈夫人真诚以待,咱们也想躲清闲不是?”
其余工匠也纷纷劝说着,七嘴八舌地就把沈姝棠给高高捧起。
沈姝棠是花了好几倍的银子才将这些人请来的,就算只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,这些人就不会的沈姝棠不管不顾。
而且这些人又的的确确是为一些皇亲国戚修过陵墓的,也算得上小有名气,所以他们和老夫人找的那些工匠比起来也的确更专业,更有名。
沈姝棠只一味默默垂泪,其他的,自有人为她辩驳。
这下子,反而是哭得刻意的老夫人和姚楚楚有些下不来台了。
“就……就算是这样,你也不能什么都不说……”老夫人讷讷开口,还想要据理力争。
却不料沈姝棠居然直接跪了下来,抽抽噎噎说道:“母亲息怒!母亲纵然要怪我,却也请母亲以大局为重,以夫君为重啊。还请母亲让夫君入土为安吧!”
她这一跪,让在场的人都吃惊不小,更让老夫人下不来台!
人群中有人议论纷纷。
“以前总是听说瑞安侯府的老夫人心怀仁慈,反而是侯府夫人刁蛮跋扈,没想到今天一看,怎么完全反过来了?”
“是啊,可见传言不实,这位沈夫人对瑞安侯情深似海,反而是那位老夫人……”
“都到这个时候了,为何瑞安侯府的老夫人一个劲地阻止瑞安侯下葬呢?这些事可都是要看时辰的,如果误了时辰,岂不是不好?”
“哎哟,莫非是有什么内情?”
“那谁知道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你!你……”老夫人一只手捂着心口,另一只手臂被姚楚楚搀扶着。
她看向沈姝棠的目光里仿佛淬了剧毒似的。
这个多事的沈氏,对瑞儿那般深情做什么?到头来,反而误了自己的大事!
可从前,老夫人分明庆幸于沈姝棠对陆从瑞的深情,认为她儿子是谪仙般的人物,娶了沈姝棠那样的商户女,实在是可惜了。
但沈姝棠家财万贯,是瑞安侯府不能放弃的一口肥肉。
所以在老夫人眼里,沈姝棠对陆从瑞越是死心塌地,瑞安侯府的根基也就越稳。
可感情太深,却也误事!
老夫人恨不能从沈姝棠身上咬下一口肉来!
沈姝棠擦了擦眼泪,哽咽说道:“还请母亲息怒,都是我的不是,是我没有事先与母亲商量……可事已至此,不管怎么说,都应该先让夫君入土为安才是啊。”
这话说得情真意切,又惹得周围人好一顿同情。
老夫人和姚楚楚简直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一般。
“姑母……”姚楚楚定了定神,小声说道,“人太多了,不能落下话柄啊,要不还是……先埋了再说吧?”
“在棺材里的不是你,你倒是不痛不痒!”老夫人破天荒地刺了姚楚楚一句。
姚楚楚面色一白,泪眼婆婆道:“姑母,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一直拦着……没事的,就算工匠不是我们自己安排的,但是不还有后手吗?”
“等坟冢做好之后,那些人也就该走了。待无人后,我们再抓紧时间……”姚楚楚的声音低得恍如蚊蝇。
老夫人狠狠地闭了闭眼,心头仿佛有千斤之重。
但是现在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。
于是她偷偷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,也老泪纵横地说道:“好,好,沈氏,你是个有心的,都是母亲我……是我太悲痛了,这才一时口不择言啊!”
老夫人泪洒当场,姚楚楚也跟着哭诉说道:“嫂嫂,你也该多体谅体谅姑母的爱子之心, 你一声不吭就换了工匠,本就是不给姑母面子,如今又如此做派……唉,就算你是真的对表哥太深情,也不能如此不顾姑母的心情啊。”
“是,都是我的疏忽。”沈姝棠顺着两人的话也演戏道,“还请母亲原谅我这一回吧,可如今,还是让夫君入土为安更重要啊。”
是啊,就算沈姝棠没有顾及老夫人的心情,可那也只是太爱重陆从瑞而已,不痛不痒的是非罢了,根本就无足轻重。
可要是老夫人不肯让工匠动手埋坟,那可里太不当人了。
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老夫人好歹是挽回了一点名声,她只得点了点头,对工匠们道:“动手吧,让我儿入土为安。”
而后又补充说道:“动作快些,我这老婆子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……”
“姑母有爱子之心,表哥泉下有知,一定也会安息的。”姚楚楚和老夫人抱作一团,痛哭流涕。
两人演技了得,还真就让围观的人改变了先前对她们的看法。
不过沈姝棠并不在意这些,她盯着工匠们动手填土,亲眼看着那口棺材逐渐被掩埋。
她双眼通红,表示哀伤,心里却无比痛快。
就这样,就这样把陆从瑞活埋了吧!
“夫君,你英明一世,怎么就只留下我一个人啊!”沈姝棠跪在一旁哭着,哭到情绪激动之时,还抓起手边的泥土往坟坑里扔。
众人被她的情绪所感染,有的人甚至也抽泣了起来。
“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……”姚楚楚拉着老夫人说悄悄话,“现在百姓们都在为表哥痛哭,如果日后表哥再回来……百姓们一定会觉得自己被哄骗了,到时候……”
到时候可不好收场啊!
“该死的沈氏,怎么搞出这么多麻烦事来?”老夫人现如今巴不得沈姝棠能哭死过去,只要沈姝棠死了,她的那些家产不就是瑞安侯府的了?
“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。”老夫人的一张脸皱得像橘子皮似的,“一旦过了今晚,瑞儿他恐怕就是真的……等人都离开之后,一定要尽快救出瑞儿!”
“我都知道的。”姚楚楚假装抹泪,愤恨道,“要不是因为沈姝棠掺和,搅乱了我们的计划,表哥他昨晚就能脱身了。”
“不过也没关系,还好我的做了足够多的后手。”
望着那坟坑渐渐被填平,又渐渐堆起了坟堆,姚楚楚和老夫人都是满脸的不安。
眼看着工匠们的动作慢了下来,似乎是想停手了。
老夫人和姚楚楚都微微松了一口气。
可就在这个时候,沈姝棠突然说道:“这周围豺狼虎豹众多,还请埋严实点,莫要让那些豺狼虎豹损毁了夫君的坟冢。”
一听这话,工匠们拿着铁锹将坟堆给拍得结结实实的。
眼见如此,老夫人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,可她什么都不敢说,只能暗暗瞪着沈姝棠,心中咒骂不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