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眼间,就到了出殡的时辰。
陆兴成和陆兴颜的家人似乎是为了避嫌,所以都没有露面。
沈姝棠便安排了人给他们的家人都送了些银子去,待她得了空,便再带两人去官府走一趟,把收养的手续全都办好。
“封棺吧。”沈姝棠盯着棺材里的陆从瑞看了看。
只见陆从瑞的脸色比昨天更苍白了一些,脸上还隐隐约约泛着一些青黑之色。
她抬手抹着眼泪,心里默默地期待着一会儿要发生的事情。
老夫人和姚楚楚哭得声嘶力竭,仿佛真是死了亲人一般。
“人死不能复生,母亲,表妹,我们都要节哀才是。”沈姝棠不痛不痒地安慰了两句。
老夫人吸了吸鼻子,说道:“我已吩咐了一切从简就行,走吧,就我们一家子给瑞儿送行就成。”
一切从简,不过是为了让少一些眼睛盯着罢了。
沈姝棠点了点头,“还是母亲考虑得周全。”
唢呐一吹,陆从瑞的送葬队伍正式出门。
沈姝棠抱着陆从瑞的灵位走在队伍中,她身后跟着陆兴成,陆兴颜和陆兴宝三人。
老夫人和姚楚楚互相搀扶着,哭得呜呜咽咽。
周围的下人们不知疲倦地抛洒着纸钱。
顾玄凌为了凑热闹,也拽着楼砚一路跟随。
可渐渐的,他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“那老夫人不是说一切从简吗?怎么跟随的百姓越来越多了?”顾玄凌四下一看,“倒是个大阵仗。”
楼砚抱着双臂,目光却穿过人群,精准无误地落在了一身孝服的沈姝棠身上。
“沈夫人的演技,足以瞒天过海。”楼砚说了一句。
“什么?”顾玄凌不明觉厉,“你对沈夫人是不是过于关注了?她可不是你要审的犯人,你不会是……”
说着,顾玄凌上上下下打量着楼砚,“啧啧,看不出来啊!”
楼砚懒得多费口舌,“看着就行。”
也就是在这个时候,姚楚楚也发觉了不对劲。
“姑母,事情不太对啊,怎么有那么多人跟着?不是说人越少越好吗?”
老夫人假装擦眼泪,往四周看了看。
这一看,她也吓得不轻。
只见瑞安侯府的送葬队伍后面居然跟着呜呜泱泱的人群。
“这些人疯了不成?都跟着干什么?”老夫人悚然一惊,“人多眼杂,要是被发现了……”
担心之余,老夫人赶紧叫来自己的心腹冯嬷嬷,“你去打听打听,怎么这么多百姓跟着?”
冯嬷嬷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水,说道:“老夫人,这都不必打听,老奴方才听了许多,好想说是……说是百姓们都觉得侯爷是为国捐躯的,理性送侯爷最后一程,所以也就自发地跟着了。”
“这不是多事吗?”老夫人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似的。
姚楚楚也急得不行,“总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跟着吧?到时候要是……”
“可要是不让人跟着,也没有理由啊!”老夫人左右为难。
这些百姓自发来送陆从瑞,便是让瑞安侯府得了好名声。
如果她撵人……那不就是不识好歹吗?
“唉,走一步看一步吧……”老夫人也没有别的办法。
姚楚楚只能点头,心中忧虑不安。
而听着她们议论的沈姝棠却是不由得笑了。
想要一切从简,避开旁人的目光?
呵,笑话,她昨晚就让荷月安排了人去散播关于陆从瑞为国捐躯的流言,那些流言经过一晚上的发酵,怎么着都会鼓动些许百姓。
而随行的百姓越多,老夫人和姚楚楚想要做手脚的机会就越少。
接近晌午的时候,一行人终于到了瑞安侯府的祖坟处。
瑞安侯府祖上风光,几乎有一整座山头当做祖坟。
坟坑是昨天就挖好了的,只待棺材入土,就能直接埋了。
“让夫君入土为安吧。”沈姝棠掉了两滴眼泪,命人将棺材入土。
老夫人和姚楚楚仍旧在哭着,只是两人暗地里却在观察着周围。
除了瑞安侯府自己的出殡队伍之外,百姓们也来了不少。
在众目睽睽之下,老夫人和姚楚楚就更没有机会给陆从瑞喂解药了。
两人心急如焚,可是心底里却还有着最后的侥幸。
“姑母别慌。”姚楚楚拉着老夫人的手说道,“一切都安排好了,那些工匠……”
突然,姚楚楚手上一痛,她低头一看,发现是老夫人反手抓住了她的手,“姑母……”
姚楚楚不明所以。
老夫人却望着不远处问道:“你看,那些工匠是我们之前找的人吗?”
姚楚楚一看,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!
“等等!”姚楚楚大叫一声,看向沈姝棠道,“嫂嫂,这些工匠是不是不太对劲?我和姑母从前选的不是这些人啊!”
姚楚楚都快哭出来了,为了能够顺利地带走陆从瑞,她们不知废了多少苦心,谋划了多少办法。
而那些工匠也是她们早就联系好了的,让工匠们在埋的时候将土埋得松散些,事后才好抓紧时间把陆从瑞给挖出来。
可现在突然就换了工匠,那些人岂不就不知道她们的计划?
如果这些人按照常用的法子埋坟,那再救陆从瑞的时候岂不就更难了?
工匠们已经在往坑里填土了,闻言都停下了手,等着沈姝棠发话。
“哦,那些人啊?”沈姝棠莞尔,轻声细语说道,“我觉得那些人不太专业,于是请了更专业的工匠来。”
姚楚楚弯了弯唇,泫然欲泣道:“嫂嫂为何不同我和姑母商量商量?我和姑母也是劳心费神,没想到嫂嫂一句话不说,就否认了我和姑母的苦心。”
老夫人也假装苦口婆心地劝说道:“人都是早就安排好的,你现在突然换人像什么样子?还是赶紧把之前的工匠们叫回来吧。”
瞧着两人搭台子唱戏的模样,沈姝棠不急不缓说道:“唉,只是不巧,我瞧着前一批人也算辛苦,便给了他们酒钱,让他们吃酒去了。这会儿……恐怕尽皆醉着,也来不了。”
一听这话,老夫人和姚楚楚更是恨毒了她。
“你怎么总去这样一意孤行,也不知道和我们商量商量……”老夫人埋怨着,“想来也是嫌弃我这个老婆子了罢!”
说着,她捶胸顿足地哭了起来,“瑞儿啊,你看看,你这一走,母亲我就成了让人眼里的万人嫌了啊!”
老夫人惯会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。
可沈姝棠也眼眶一红,哀哀切切地哭了起来。
“母亲如此质问,实在是伤我的心。”沈姝棠委屈说道,“旁的不说,这些工匠有的也是为皇亲国戚修建过陵墓的。儿媳想着夫君贵为瑞安侯,一生短暂,死后,怎么着也要风光一些。”
“故而儿媳许以重金才请来了这些工匠,我之所以没有告诉母亲,实在是因为昨日母亲和表妹操劳太重,我不忍心……”
沈姝棠说着说着,哭得泪水涟涟。
都说要想俏一身孝,她如今一身的素白,小脸又因为熬了一夜而几近透明,只是那双眼睛却因为哭泣而红了几分,仿佛是三月里枝头的桃花,艳而不俗。
只是在眼波流转间却藏着几分不动声色的狡黠。
“事已至此,就请母亲和表妹让夫君先入土为安吧。待此事了,就算母亲要打要杀,我都认了!”沈姝棠一咬牙,满脸的心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