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欠条

李芬芬急忙盯着陈杏芳连连摆手,“不行不行,要这么做的话,岂不是把以宣这……这丑事说出去了吗?”

她自己大字不识一个,赵随刚更是如此。

虽说早些年的时候想过要把赵以宣培养成个秀才,勒紧裤腰带给他买了一套笔墨纸砚。没曾想他根本就不是当秀才的料。

若是要给二房写欠条的话,那可不就得去外头寻个会写字的来?

只要事关赵以宣,李芬芬自然是不愿意的,但耐不住二房和三房在那边一唱一和。

陈杏芳仗着自己占理,哪还会在乎李芬芬的意见,直接对孙艳道:“弟妹,你帮我去把青青叫过来。她先前跟着村头私塾的先生识过几个字,写个欠条还是没问题的。”

孙艳难得干脆地应下。但一转身就暗自翻了个白眼,嘴里碎碎念道:“切,又在炫耀了。”

要不是为了能借机从二房捞点好处,看谁愿意搭理她!

说来这赵青青也是厉害,外头都已经闹了大半天了,她还躲着不出来看一眼。直到三婶进去,这才不情不愿地挪步出来。

她倒也想知道这外头发生了什么。奈何三婶跟她们另外两房的人不对付,又向来嫌弃她是个女孩儿,干脆也就闭嘴不问了。

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,后面的场面估计会比方才更乱。

赵小雅原本没打算留下来继续蹚浑水,奈何一听到赵青青会写字便改了主意。

她对这个世界一点都不了解,如果能趁机见识一下这里的文字和知识程度也是不错的。

等到了这边得知自己要写什么内容之后,赵青青瞪大了眼睛,失声怪叫了一声:“三两银子,一点儿没剩?”

赵随刚挂不住脸,别开了眼睛。李芬芬也是难得忍了脾气,没开口反驳。

只有陈杏芳仗着自己有理,叉腰回了小女儿的话,“你大姐的钱袋被找到的时候,里面一个铜板也没有,可不就是没了!”

这么多的银子,赵青青何曾见过。当下真是恨死了大房这个无赖堂哥了。

她原本还想着撒撒娇,让娘亲给她买新的脂粉呢。这下可好,全泡汤了!

心里愤恨,这欠条写起来也就飞快。

赵小雅在一旁悄悄看着,盘算着赵青青写出来的东西她有多少能认识。

兴许这是赵青青头一回写这东西,有意卖弄自己的文采。

哪怕是给自家的欠条,她也学着在别处看到的那样,原原本本地又给大房抄了一份。吹干墨迹后拿起来字正腔圆地大声念了一遍。倒也方便赵小雅进一步确认自己方才的猜测

念完后,她扭头对赵随刚和李芬芬道:“叔婶儿你们都听仔细了没,要是没问题的话,就在这上头签字画押。”

两人哪懂这个。

只听赵青青念得通顺,又想着几房都在这盯着呢,于是便只能认定她不敢作乱。

李芬芬推了赵随刚一把,示意让他开口。

赵随刚这才反应过来,急忙应下赵青青的话:“没问题、没问题。是在哪里画押?”

他们不会写字,自然只能摁手印。

李芬芬压根儿没想到他居然这般蠢笨,直接就答应下来。于是没忍住亲自开了口,“死丫头你也来,在这欠条上摁上你的指印!”

赵小雅懒得理她,“又不是我拿的,凭什么加上我的名字?”

李芬芬这会儿知道她是自己的养女了,凶神恶煞道:“就凭那是你哥哥!”

赵小雅可不吃她这一套,“又没血缘关系,算哪门子哥哥。我可没有这种手脚不干净的哥哥!”

李芬芬还要再闹,那边陈杏芳已经在催促了。

顾及刚才那一声“衙门”,她不敢再耽搁,只得剜了赵小雅一眼,暂且放过了她。

家里没有朱砂,全家只有赵青青有胭脂水粉。于是又去赵青青房中取了盒脂粉来,在她颇为心疼的目光里充当朱砂摁了手印。

欠条有了,大房一时半会儿又拿不出这么多钱来,陈杏芳自然不会在这里死等。

又明里暗里地催促几句之后,便挽着自家小女儿的手回屋去了。

孙艳刚才闹了一阵,只可惜李芬芬更甚一筹,把她那些歪主意全都挡了回去。

见捞不到好处,她只能紧跟在二房的屁股后面离开。

赵小雅从没弄清楚状况便被吓破胆的便宜老爹身上收回视线,回想方才她跟着瞥了一眼的欠条,发现上面至少有半数字她都能猜到对应的是哪一个。

她一边思考着要不要去报个私塾,一边朝自己的房间走去。

李芬芬捏着欠条愁得整张脸像条苦瓜,哪还有心情去管她,叫上赵随刚便回自己那边去了。

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被褥稍微整理的一下,赵小雅舒舒服服地躺上去,变戏法似的从胸前摸出几粒碎银来。看个头,可比方才被李芬芬抢去的那些要大多了。

她将银子捏在手上抛了抛,感叹道:“还好我机智,趁着混乱的时候把大头藏起来了。不过荷包估计要不回来了,得抽空重新缝一个。”

那只荷包里的钱不过是为了瞒过李芬芬的障眼法罢了。

要真一点儿不给,只怕她那贪婪的养母就会一直惦记着,说什么也是不信的。就非得让她亲眼看见才行。

感慨完毕,赵小雅翻身坐起来,开始盘算自己如今的家当。

“一、二、三……啊,就只有一两多了。都怪那个赵以宣!”

白吃她了一桌好菜不说,还害她不得不花了这些冤枉钱!

这头赵小雅在不停地碎碎念着,那边赵随刚也在屋里焦急地来回踱步。

李芬芬看他心烦,一拍桌子叫道:“你能不能别再转了,我头都快晕了!”

赵随刚心里也有气,不由自主地提高音量,“我怎么能不急,以宣可是拿了人家整整三两银子啊!三两,我们不吃不喝得多久才能攒出来!”

李芬芬自知理亏,但也只在外人面前服软。她就赵以宣这一个儿子,自然不论怎样都是要护着的。

她瞪着赵随刚道:“你冲我大喊大叫个什么劲儿,喊就能把这三两银子给喊出来了?有这功夫吼我,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这比钱给凑出来!”

赵随刚颓然坐到凳子上,叹了口气道:“怎么可能凑得出来。三两,不是小数目啊!就算我豁出老脸去借,也得人家有啊。”

周围远近几个村子就他们这里最穷;而在村子里,他们又是排在了最后几家。

别说他实在没脸去开这个口。就算真说出去了,人家还得考虑他能不能还上呢!

李芬芬虽说有些蛮不讲理,但这些弯弯绕绕她多少还是明白的。一时间,便将主意打到了别的地方上。

“要不……我们赶紧把小雅那丫头嫁出去?收回来的聘礼就当是给以宣还债了。”

赵随刚猛然看向她,“你疯了?小雅才刚刚回来两天,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呢,你就又要把她往火坑里推?”

“那怎么能叫火坑呢!人家张家家大业大,过去就是吃香喝辣,能愿意收下她这幅尊容是她的福气。”

说到这里,她就忍不住嘀咕几句,“谁想到这丫头胆大包天,居然还敢自尽。张家送来的聘礼我都还没捂热乎呢就被拿回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