窦瑜说这话的时候，看似轻描淡写，实则有打量，有试探。

窦瑜问了句，也没盯着荣挚，给小乖夹了一块蒸排骨。

“谢谢娘！”小乖说完，立即把骨头剃出来丢给等候在一边口水直流三千尺的大黄狗。

大黄狗叼住骨头趴下啃着。

咔擦咔擦把骨头咬碎，吃的那叫一个幸福。

窦瑜看了大黄狗一眼，没有指责小乖的小动作。

荣挚把口中的肉嚼碎吞下，才不咸不淡的应了句，“好!”

伸出去夹菜的手微微停顿，又加了句，“给我准备个面具吧！”

把脸遮住，就能避开那些见过他的人。

“嗯！”窦瑜颔首。

她没问荣挚需要什么面具，目前也没有想法，但总不能随随便便买个破铜烂铁，总觉得这张脸，得找个至少能配得上的面具。

金玉……

窦瑜认真看了荣挚一眼，想到点什么，呵笑一声。

荣挚不解，头皮却有些发麻。

他总觉得窦瑜那一声哼笑，与他有关。

心跳瞬间跳动剧烈了些。

夹了一筷子番薯，优雅小口吃着。

饭后，窦瑜在屋子里喝药茶，小乖在一边给大黄狗擦脚，因为它去雪地里拉屎尿回来脚丫子湿了。

荣挚迈步进屋子，坐在窦瑜身边。

窦瑜看了他一眼，给他倒了一杯药茶。

“你今出诊如何？”荣挚问，端了茶杯抿一口药茶。

“算是成功了，只要后期休养的好，不说痊愈，七八分总是有的！”

窦瑜又想起荣挚要买的宣纸和笔墨，“你要的东西今儿忘记了，等明日买面具的时候一道去买！”

“你安排就行，我不急！”荣挚闻声。

余光偷偷看了窦瑜一眼。

曾经不敢想，不能想的人就这么坐在身边，一起喝着药茶，说着一些重要或无关紧要的琐碎事情。

孩子绕膝，笑语晏晏。

不能光明正大看窦瑜，但可以看小乖。

荣挚开口道，“小乖进步很大，不管是读书还是练武，都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！”

乖巧懂事，勤奋刻苦，聪明伶俐，所有夸赞一个孩子的词都可以用在小乖身上。

这孩子重情重义，但绝对不是个呆傻好糊弄的，相反他十分机警、灵敏，有一颗善心，但绝对不是烂好人。

“你费心了！”窦瑜不轻不重回了句。

看着小乖的眼眸里都是温和、疼爱。

“应该的！”

荣挚回了句，喝了杯里的药茶，自己倒了一杯。

喝了这药茶，晚上很容易入眠，还不做那些乱七八糟，旖旎勾魂的绮梦。

小乖给大黄狗擦好脚，去洗手倒水，大黄狗颠颠的跟在他身后，又乖又招人稀罕。

“大黄，窝里去睡了！”小乖喊一声。

大黄狗看了看小主人，又看了一眼窦瑜，念念不舍的回狗窝。

它的狗窝也在屋子里，但是被放在炕角落。

它倒是想上炕睡，小乖也想它上炕，窦瑜严令禁止不许。

荣挚搁下茶杯，也有几分念念不舍，“我回去睡了，你们也早点睡！”

“荣大叔晚安！”小乖连忙出声。

荣挚揉揉小乖的头，迈大步出了屋子。

窦瑜让小乖也喝两杯温热的药茶，才喊他去茅房回来睡觉。

躺在炕上，窦瑜问小乖，“这两日你荣大叔教的东西你都懂吗？”

“懂的，罗希、罗望哥也懂，他们说比学堂夫子教的好！”

罗希、罗望现在住在后头，两兄弟晚上不归家，免得起早摸黑的路上折腾。

加上早上要练武，等从家里那边过来，立春他们早就练了几个回合。

窦瑜嗯了一声，起身在小乖额头亲了一口，揉揉他的头，温柔轻声，“睡吧！”

小乖抿嘴笑的幸福，“娘，我都懂！”

懂娘担心荣大叔使坏。

毕竟那天在地窖他毫不犹豫抛弃了荣大叔选了娘亲。

但是荣大叔后来说他做得对。

他是娘亲的儿子，任何时候选娘亲是没错的。

窦瑜微愣，瞬间懂了小乖的意思。

“别胡思乱想，睡吧！”

大人的事情，她觉得不必要牵扯上小乖。

屋子里渐渐传出轻匀的呼吸声，炕边上的大黄狗鼻子嗅了嗅，蜷缩在干净温暖的窝里睡去。

渐渐的万籁俱寂，唯有夜空中的雪，宛若棉絮一朵朵落下。

很快屋顶，街道都积了厚厚一层。

同一时间多少房屋被压塌，从残垣下传来痛苦的呻吟求救声，断断续续，微微弱弱，渐渐消散在这寒冷的冬夜。

天亮了。

宅子很快就热闹起来，今儿是个好日子，宜入宅进驻、安床，算个黄道吉日。

韩婶早早就起来，让几个婆子把早饭煮好，吃了早饭赶紧搬家。

黄芪、黄芩两兄妹是要跟着去新宅，不过卤味铺子目前还需要人盯着，两兄妹暂时留下来，等有人能管卤味铺子再过去。

罗诚帮忙喊了几辆马车过来搬东西，其中一个就是那夜的山匪。

他是一眼都不敢看窦瑜，全程低垂着头搬东西，话都少了。

“胡三，你今儿咋哑巴了，莫非瞧着那小娘子长得好看害羞？”

胡三看了一眼胡咧咧的人，没好气道，“少胡说八道，要被人听去告诉主家，丢了活计看你找谁哭去！”

揶揄打趣的人闻言瞬间偃旗息鼓，再不敢胡乱嘚嘚。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，见无人注意到自己，才呼出口气赶紧干活，丝毫不敢偷懒。

十几辆马车、骡车装的满满当当，窦瑜站在门口，看着进进出出帮忙搬东西，跟进跟出的大黄狗，浅浅低笑。

荣挚早就上了马车，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，他是不会干这种活计，也没人逼他干活，韩婶还吩咐人泡了一壶药茶送到马车里，那姿态倒是比窦瑜这个主子更像主子。

窦瑜不管荣挚，韩婶更不敢管。

等东西都搬光，窦瑜喊小乖上马车，大黄狗颠颠的跟在小乖后头上去，它有些怕窦瑜和荣挚，就坐在小乖身边，识相的很。

马车队伍浩浩荡荡往朱雀街而去，行至半路，窦瑜听到有男人喊道，“有人要买丫头吗？我家这两个闺女手脚利索、干活勤快、吃的还少，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，没得法子才卖孩子……”

小乖掀开厚实的帘子，看着站在大雪中，被冻到瑟瑟发抖的姐妹两个，他扭头看向窦瑜，哑着嗓子喊了声，“娘……”